十一月

目前坑多,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填完(最主要是身体不好)磕不了的cp就别来了,直接拉黑我就行了,眼不见心不烦对吧
游戏小菜鸟嘎嘎输,阴阳师、花亦山、王者等游戏
花亦山中(all世子,文世文都可本人偏文司宥推)
阴阳师主推修帝等其他cp有信白等

【世宥】半面妆

*半面妆出自《南史·后妃传》:妃以帝眇一目,每知帝将至,必为半面妆以俟,帝见则大怒而出。

半面妆比喻事物零落不完美。

*这篇文有些长2.5w+,这文好久了在我的文档里现在才发现

*有预警――胡编乱造较多与游戏原背景世家有差别,人名啥的都是捏造的,可能有多处bug不要在意文笔有限,写完觉得自己好坏啊,也不知道是虐老文还是世子又感觉不太虐的样子,应该是甜文?嗯,大慨是七年之痒的离婚冷静期?

*我流世子,世子名花祈字初绯,一直用这个名字难得改

*其实感觉写崩了,ooc是我的轻点骂

*还有评论区不要出现辱骂文司宥的字眼

*新主线快要出来了,既紧张又期待,不知道这次老文是打酱油还是背锅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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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妆

宣京变了天,老皇帝为帝不仁,宣氏姐弟发动宫变,宣望钧得皇位而花家在此次中出了很大了力,花家世子继国公之位其实兄为将军,熙王得以洗清冤屈。

新帝曰:尚金紫令作免死,爱卿何赐?臣对曰:臣幸之,忝求婚书一封,赐文氏家主结姻亲之好。帝允之,三月初,书至越阳城宣读,象徵著布告天下。


白妆

文司宥觉得花祈不爱他。

花祈觉得文司宥不爱他。

文司宥正在绮苑阁端坐梳理着长发,他的发不似常人带点栗色,软软的在掌心盛开如花树。

花祈从宣京回来了,还带了两名女子。

听到这个消息镜子里的文司宥笑了笑,继续任侍从打理他的长发。

梳洗完毕后,他凭栏而望了一会儿,见花祈仍在留仙居,有些远,听不清在说什么。

花祈周围有两位美人,三人正在调笑。

东莉注意到西边阁楼有人,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
“你在看什么?”花祈朝着绮苑阁瞥了一眼。

“回国公的话,小女子并没有看什么。”东莉低头道。

花祈静静地看了她半响,只是吩咐下去给她们个好住处。

这个左右逢源的男人,文司宥不经地轻嗤,清晨的风有些凉依他现在的身子是受不住的,便又回到了阁内。

不一会,脚步声响起,有侍从来报南国公来了,他刚要出来见礼被人一把携住手。

接着就听花祈笑意吟吟地告罪道:“夫人恕罪,我今日来迟了。”

花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,一如往常,他的身后跟着一位端着药的医者。

文司宥闻言仍是见了一礼,才仰起脸来笑,“国公何罪之有?这本也没什么,你是南国公且年龄不小了是该有个继承人了。”

文司宥说完花祈脸色一变,冷冷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言。

文司宥对着花祈是和平时一样的笑意,平时一样温和的笑容,却在这一刻是那么刺眼醒目,化为利器,让花祈的心又痛了起来。

这个笑,究竟有几分真意,他能希望这笑有一分真意吗?

“今日我看那两个女子是不错……”

“等等!”花祈剑眉微拢,黑眸细长蕴藏着无尽锐利,直接打断文司宥的话。

“夫人的身子总是不见好,所以我亲自为你煎了药。”花祈把药碗递给他,含笑看着他。

一旁的侍从吓白了脸,哆哆嗦嗦地看了看文司宥,又看了看花祈又快速低下头。

文司宥垂着眸接过,药水入喉,是他喝惯了的药味,他没有多少排斥就将口中苦涩的药吞咽了下去。

药是苦的,起初他是喝不惯的,慢慢的他也就习惯了,便不再觉得苦了。

文司宥漱完口,道:“国公大人,是担心我活不过三十岁?”

花祈脸色一变。

“夫人那里的话,你啊,总是忧思多虑。”花祈握住文司宥冰冷的手长长一叹,可是文司宥在花祈的眼角眉梢之间却看出一丝冷淡。

“国公大人何出此言,我一个男人不能生育,难道为花家开枝散叶不对吗?”文司宥奇怪地问,他知道花祈是在说他手伸的长,可他早就没力气去管这些事了。

“花家有我哥,怕什么?”花祈冷了声。

“你娶多少个我都同意,要我帮国公操办吗?”文司宥又轻飘飘地来了句。

“如果这是你所想的,那就如你所愿。”花祈捏住文司宥的肩膀摇头大笑,险些将他的肩膀捏碎,然后挥袖离去。

文司宥微微一笑,直到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,这才低下头去冷冷一笑。

他是着意在怄他,何尝不是怄自己?

而花祈,明明是厌恶他,对他没有感情,却也不放他离开,除却政治的考虑,还有的,就是两人之间的计较报复了。

你不是想激怒我吗?你不是想叫我赶你走吗我偏偏不遂你心愿,将你的自尊践踏,让你也受不了解脱的折磨。

花祈恨着文司宥,他故意让文司宥以男子之身嫁给他,让他永远困于后院,他只能存在无一方之地。

他知道文司宥不待见他,却总忍不住去看他。

然而花祈明白,他爱着文司宥。

花祈虽然和朋友们平定的熙王案,当年的事情里不止有文司宥,还有他的世子哥哥和云心先生,可笑的是竟无一人告诉他,把他当作陀螺一样,被耍的团团转。

他放不下,解不了。


红妆

来到南塘后,文司宥觉得自己的身体明显不如在越阳的时候。

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。

十里红妆不知羡慕了多少人,只有文司宥知道红色之下意味是什么。

新婚之夜。

“安宁?你竟然对我说安宁!”花祈几乎克制不住自己,将文司宥狠狠地一推。

文司宥穿着大红的喜服,踉跄一退,像是虚弱得站不稳一样。

花祈望着他,“文司宥,我只望穷此一生你都不得安宁,即便搭上我自己。”

文司宥对此没有愤怒,他只是望着花祈满眼平静。

花祈挥了挥了手,外间的侍从端着一碗药进来。

花祈走进他,伸手抚上他的发,声音里都是眷恋,“霁月,我知道你会的。”

文司宥笑了笑并没有回答。

事实上文司宥并不会喝那碗药,是花祈逼他喝下去的。

药是从后半夜开始发作的,文司宥死咬着唇,面上已是惨白,一头栗色披散在身后加深了颜色。

“疼的是我,你怎么还哭了?”文司宥抚上花祈的眉眼。

花祈抱着他,眼泪止不住地流,“我也不知道,我就觉得好疼。”

文司宥问他哪里疼。

花祈说心里疼。

文司宥听闻只余叹气。

从那以后他们‘相敬如宾’,从那以后文司宥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,从那以后他需要每天喝花祈送来的药。

花祈忙完事回府已是日暮,脚一进院子,就瞥见金灿灿的霞光下,文司宥披散着发,手撑着石桌睡得正熟,想必这些日子帮他整理旧账是累了些。

花祈走进他,探手轻抚着文司宥的脸,微凉的触感就像一块被人长久系在腰上的玉,不够烫,也没冷透,手感极好。

见他淡眉微蹙,花祈迅速收手,插入袖中装做不曾伸手。

无论多少次见到花祈那张过于严肃冷淡的脸,文司宥总忍不住呼吸微微凝滞,熟悉的窒息高捏住他喉咙,是心绪经不得波动的缘故,花祈先他一步抱住他,然后从袖子摸出药瓶。

“这么冷的天,也不知道叫人换了热茶来,炭火冷得透透的,我不过出去一日你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,你说要如何罚你?”花祈抱着他细细指责。

文司宥急切地吸了两口气,心底却冷笑嘴上却不温不顺道:“多谢国公大人关心……”

“嗯?”花祈鼻腔里哼哼一声,自成婚以来文司宥从不叫他的名或字,反正他也不在乎,不在乎他能……

花祈转动着手中的白玉药瓶,这瓶子还是他送的,精雕细琢的是莲花,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。

“药……”文司宥提不上气,面色降了红,眉心紧蹙着让花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。

“要什么?”花祈诱哄地压地声音,见他脖子上都浮起了淡粉色,才终于笑起来。

如愿以偿地见他屈服地低下头,露出白玉般的后颈,文司宥因垂着头沉闷的声音细微的难以分辨。

“要你。”

文司宥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巴巴地望着他,紫雾的眼里有了雾,花祈才将药缓缓倒出一丸,就着自己的手喂进他的口中,还体贴地拍着他的背,哄着他,“乖,吃下去,立刻就好了。”

文司宥靠在他怀里拂袖掩住面庞,咳嗽不止。

花祈便打横抱起他往房间走去,文司宥靠在他怀里花祈的看不清他的表情,搭在花祈的肩膀上袖子中的手似乎动了动,好似掉了什么东西。

他们啊是痛的是爱的,爱是什么都介意,又什么都能原谅,爱是反反复复,痛也是反反复复。



白妆

文司宥抚着茶杯望着窗外,夏日还未结束,便开始下雨,那些往事又突然浮现,焦作的他心烦。

这寡独的黄昏,幕着雾与雨,文司宥在心感觉到了它的叹息。

这雨缠缠绵绵,下了足足三个月,各地洪涝逃难的百姓涌入宣京,黑暗的角落里不知死了多少人,这就成为前朝旧党的借口,直指新帝登基手段不正要清君侧。

前一阵子花祈被召入宣京,大抵就是这件事吧,文司宥吩咐人去请花祈。

下人全部被屏退,但仍有几个不死心的,悄悄地拔着门缝朝内望去。

却只见,文司宥沉默不语,这国公大人也看着窗外雨慕不知在想什么,雨声滴滴答答,那几个下人瞧得疲倦了终于散了。

便是在此时,那珠帘轻声作响文司宥挑起帘幕,“我不愿再如此下去了,我要离开。”

院落里的下人立刻竖起耳朵。

花祈转过头,凝了笑,慢悠悠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文司宥倾身看着他,“我说,我要离开南塘,不想做你的什么国公夫人,也不想与你做什么交易!”

“不想做我的夫人?”花祈脸上划过一丝戏谑,走进文司宥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缓缓道:

“你我之间是公平的交易,我们的交易开始到现在还没有结束,先生当年就是这么教学生的,还有我并没有操控着你,先生可别污蔑学生。”

“先生忘了,我们是皇族赐婚,不是你想离开就能离开的。”

文司宥听此一言,冷冷地挣开花祈的手,花祈用的劲很大,文司宥脸颊两边手指印都显了出来。

“你究竟为何娶我,你心里清楚,”文司宥顿了顿又道:“你若恨透了我不如一剑杀了我,我也早日解脱,你我又何必这么苦苦撑着。”

花祈在践踏他的自尊。

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,自尊是每个人最要紧的衣裳,不予人自尊就好比剥光人衣裳,逼人行走在街市上一样。

花祈冷笑,一双手到了他的发间,低头与文司宥平视,“霁月,当年同你做这笔交易之时,你也是想清楚了,如今,却是怎么了?不过是他人的闲言碎语竟使你退缩了?”

“先生,这可不像你。”

文司宥望着他一张带着笑意的脸,心却渐渐冷却,假亦真时真亦假恐怕他说的都是真话吧。

这戏似假,又似真他也分不清了。

“你们阴谋家难道都如此贪心吗?一边贪图利益一边又想保住名。”花祈凑近他在唇上轻啄了下。

“这世间,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。”

这可真是他的好学生,文司宥低语:“阴谋?”

“花祈,你同我七年了,对我,可有半点真心?”文司宥静静地问。

“真心?呵――”花祈笑出声来,“除此之外还有什么,你也都清楚。”花祈指尖却挑了一缕他肩头的发,在文司宥的注视下放到唇边。

文司宥浑身一震,只觉得可笑,只对他有欲望吗?

他的发在花祈的指上和唇间,文司宥与他对视只看见他冰冷的眼神,在那冰冷之中露出的笑意令文司宥心惊。

“花祈你不能……”

文司宥试图移开唇,却被花祈强硬地晕开,他勉强吐出的话化作呢喃似的模糊轻语,直至融化在两人的唇间。

“为何不能?你就是我的妻子。”花祈略微移开文司宥的唇,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话,不容他喘息又再次将他的唇吞噬。

文司宥避开了唇上的碰触,“够了!!!”

外面雨声敲打着窗台,阴阴的光亮半笼在花祈的脸上。

花祈似陷入某种追忆,俊秀的脸上再度浮现出那种刻骨的,强烈到惊人心魄的恨意,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,说出的只是三个字。

“我恨你。”

这句话将他怔住了,文司宥不再挣扎了,这一刻理智和克制还是在这一句话间全数碎裂。

纠缠的唇舌从抗拒成了默许,但搁在花祈肩头的手还是抓的很紧,就好像他本来是打算对他动手,却又始终没有动手,抓紧了他,又没有将他放开。

“我不爱你。”文司宥颤声道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不爱你的人,永远比想象中更不爱你,文司宥以为的,终归也只是他以为,花祈以为也只是他以为的。

他们之间总有些遗憾。

窗外的雨丝零星飘落,明明晃晃的烟影,燃烧烛灯渐渐熄灭,两道影子在黑暗与朦胧中无限交叠。

深夜,院子里人早就走的干净了,屋久久没有传出刺耳的声音,倒是有轻轻谈话声。

花祈才睁开眼看着窗外冷笑一声,他低下头却对上文司宥的眼神。

文司宥嘴角拂过一抹深沉的笑意,“你装得可真像。”

花祈心下一凛,冷笑道:“咱们谁也别说谁。”

感受到他的目光和眼底的一丝温情,文司宥只是弯下眉角,“不是说要她们吗?怎么还不去留仙居?”

花祈不由沉了沉脸色,黯哑着嗓音道:“闭嘴。”

“你不也恨我是吗,虽然你从来没有表露过,也不曾说过什么,你我都明白。”

文司宥冷了神色,他朝着花祈瞥了一眼,便背过身去入睡了。

一时间,花祈竟是看不穿他的心思。

他突然觉得自己掌控不了他了。



残妆

近年关花祈又被召去了宣京。

马蹄在在雪上沉闷地徘徊,马上的人反复抬头看着正午雪霁后不再阴沉的城门,花祈手中的鞭在空中微晃了几下。

“大人。”木微霜道:“首辅大人派的人已在催了,再不启程怕是……”哪怕关系再好怕是要误了也是抗旨之罪。

花祈沉默了一会,长呼了一口白气,“再等等。”

虽说圣旨要他去宣京,却没有白纸黑字写清楚要他什么时候启程,就是首辅来了,一时半会儿也治不了他。

只是他从天际微白等到了正午,他依旧没来。

一排鸽子扑棱棱飞过花祈的头顶,花祈带着惊喜回过头,果然远远地望见城门上的白影。

花祈喉头轻动,低哑地喊出一个名字,才举鞭发令启程,不知为何他这次出去心里有些不安,虽然已经……

雪上的人马渐行渐远,林珊站在文司宥身边看着他被冻得泛青的手担忧道:“夫人,天寒地冻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
这人不知为何自从来了南塘就娇贵的不行,所需的药也奇的很,每次的药还是他们家的世子带回来的。

自从入了冬,文司宥的身体就不大好,压抑的咳嗽霎时爆发出来,一发不可收拾,他难受得屈下身。

林珊见状赶紧从袖子里拿出药递给他,文司宥眼眸微闪接过药掩袖碾碎,过了好一会才总算缓过劲,文司宥再抬起头时,苍白的脸上添了一丝血色。

许久文司宥无端地笑了,林珊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莫名其妙,只当他是因为花祈不在心情作好了,想到这林珊不由地叹气,这两人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就是放不下那些往事,偏要这么折磨着。

文司宥声音里带着病态,“鸽子既然放了出去,你们也不必跟着我了,我想一个人走走。”

鸽子既是传信也是平安。

“可是……”身后的侍卫道显然是不愿意他一个人出去,这万一出个事南国公不得疯了。

“我不想说第二遍。”文司宥虽然病着,但语气中却是不容置疑。

“国公不在,夫人就是主子。”林珊适宜开口。

“是。”

文司宥抬头望着没有一丝残云的天,只觉得心情大好,头也不回地下了城墙向城内的街市走去。

林珊看着文司宥的背影对着暗处挥了挥手。

南塘的街市不同与越阳,没有海风的咸味只有温婉。

文司宥漫无目的地穿梭在人流中,突然前方一抹青衣停留在他眼前。

“文会长。”

文会长?他还是会长吗?听着真刺耳。

小亭坐落在一座池边,有活水的注入到是绿波荡漾,六根柱栏,亭内摆放着木桌木椅,古朴雅致,有一把青伞在那里随风摇曳。

文司宥和玉泽对着坐下。

“暗处的人被引开了,他们不会知道我来过。”玉泽道。

“你是在可怜我?”文司宥见他的眼神只觉得牙疼。

“没有……好吧我就是在可怜你,我只是觉得你快要死了,要我帮你收尸吗?”玉泽手指扣了扣桌子低咳一声。

“殿下是在说笑。”文司宥转着茶杯皮笑肉不笑。

“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。”玉泽喝了一口茶幽幽道。

“不用了,这样很好,如此我们都自由了。”

玉泽挑眉,对于文司宥的话他并无意外,于是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,“这是你的一位故人托我给你带的家乡的糕点。”

“多谢。”文司宥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收下了。

玉泽摆摆手,“无需多谢,你都这样了还能和越阳取得消息,不愧是惜日的文会长。”

文司宥眼皮微跳,他就来气他的吧,“那我还真是幸运啊!”文司宥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温和但眼神却有了冷意。

“唉呀,火气这么大干什么,我就是来关心关心你。”

“呵!你就是来看笑话的,殿下还是管好你和凌晏如的事吧!”

玉泽轻啧两声,“行了,我走了,多注意身边的人。”

玉泽走后,文司宥看着眼前的越阳糕点不知在想什么。



白妆

东莉和高舞两人来国公府有几月了,花祈从未来她们这里,国公夫人也没有出现几次,她们听说这二人不和,眼下花祈走了她们便起了心思。

“见我?”文司宥放下账本,和煦的阳光为他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,柔和尔雅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笑意。

“是的。”林珊看不出文司宥是喜是怒。

“我知道了,你去准备吧。”这不就送上门来了。

林珊点头离去。

暖阁。

“你们找我有何事?”高家之女?还有一个是?文司宥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意。

东莉和高舞愣住,不过很快回神,这就是文司宥,柔和俊美的五官,简直就是谦谦君子比起花祈的凛然尊贵,这位文会长到是清贵雅致。

虽然他们一早就知道国公夫人是位男子,也从未正面见过他,今日一见到有些明白,当年花祈为何执意要娶这文家家主了。

高舞颇有架子,“听闻文会长与国公大人情深,又是年少相识相知这样的感情实在难得,恕我冒昧,不知能否……”

话没说完就被文司宥打断了,“既然是冒昧就别讲了,我没兴趣听你的柔情语意,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,没可能,他要我一个就够了。”

林珊在一旁差点笑出来。

都没注意到是,东莉从开始见到文司宥的时候就没把手放上案几,因为她的手在案几下颤抖着,脸色不好看。

高舞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,柳眉怒挑的瞪着文司宥,“你不过是个男人?不孝有三无后为大,那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?”

林珊皱眉,这是宣京来的大小姐?怎么像泼妇!

文司宥一甩白色袖袍,缓缓在案前坐下来,一手放在膝盖上后背挺拔,端着茶笑眯眯的看着高舞,“我第一次见抢别人丈夫的,说的如此不要脸!”

高舞被他连戳两次痛处,脸皮都火辣辣的,怒瞪着文司宥,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样,“你一个男人以色事人不知羞耻吗?”话落就被狂倦而来的气势压的跪在地上。

文司宥身旁的一名侍女立刻呵斥,“放肆!陛下赐婚你敢质疑?高姑娘恕我提醒一句,话说多了是会死人的。”

闻言,在场众人齐齐变色。

林珊看了眼那侍女愣了一下,她怎么在这?她记得这女子叫辛夷,是一名医者,前不久刚来,家世清白,且文司宥近日身体不好也就留下了她。

她记得还是文司宥出面留下的,辛夷似乎对文司宥有种莫名的尊敬,难道是文家那边来的。

高舞似是想起了什么闭了嘴。

文司宥沉着脸色,悠闲的表情完全消失,一片冰寒,“你也是如此吗?”

东莉愣了神,许久才抬头看他。

林珊能感觉得到,东莉从见到文司宥开始,她的情绪和眼神就变得有些古怪。

听到他的声音,东莉抬起了头,看着坐上之人眸中带着复杂,“文会长那里的话,我并没有这种心思。”

“你的称呼可真有意思。”文司宥抿了一口茶,除过一些必要的人,没人再叫这个称呼了。

东莉抚了抚鬓发,“小女子倾佩文会长而已,您虽是国公夫人却依旧是同文行的会长,”她顿了顿又道:“我觉得,您不应该待在这种地方。”

没错,文司宥仍是同文行的掌控者,这狭小的院落他从不放在心上,她甚至知道他是自愿被困,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南塘。

花祈困不住文司宥。

听到这里,林珊就觉得她更奇怪了,她是在挑拨花祈和文司宥之间的感情?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?

 文司宥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戾色看得清楚,却不点破转而笑道:“是吗?给你们一个忠告,明天就离开南塘吧。”

高舞却大叫起来,“凭什么?我们是国公带来的,要走也是他做主。”

辛夷却是冷笑一声,早就看她不爽了,三司之首的高家还是这么厌恶,“啪!”话音未落,一记耳光便狠狠落在高舞脸上,她捂住脸,不可置信地高呼一声,又被她的眼神吓住不敢出语。

文司宥端坐着并未阻止辛夷,林珊更加确定辛夷恐怕就是从文家来的。

东莉低头沉默不语,只是眼睛却瞟了一眼文司宥。

文司宥冷道:“人啊,必要时还是识时务者为好。”

正说着突然听得里面文司宥轻轻哼了一声,继而是杯盏摔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
辛夷和林珊喊道:“夫人!”

其他侍卫慌忙奔进屋内将高舞两人围住,正好看到文司宥俯身吐出一口血来,林珊和木微霜疾手快,闪身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。

“高舞,东莉意图谋害国公夫人,拿下她们。”

“是!”

高舞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们早没了先前的跋扈,泣不成声连连摇头,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,她们都没有近过文司宥的身,怎会下毒。

东莉已经没有了血色,都怪这个女人竟然去激怒文司宥,她咬了牙袖中的匕首毅然朝着文司宥刺去,想抓住他做人质,辛夷立刻上前拽着文司宥连连后退了几步。

就在此时,屋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吟,继而一道青色身影从窗子跃进屋内,剑光一闪,木微霜的剑刃带着冷冷的杀意竟然穿透了她的琵琶骨,东莉直接被废了武功。

高舞差点惊呼出声,就在这时,林珊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她的嘴,拉着她向后退了一步,摁住她让她动弹不得。

文司宥没由来地拧了拧眉,想起了花祈说过的话,再向袭击他的人看了一眼,冷声道:“暗斋。”

东莉浅色衣衫上顿时殷出一大片血色,她心底只有两个字。

完了!

东莉看着眼前虚弱的男人,心中触动,应提前就动手就不会这么多事了,两次了都是这个男人,恐怕这次暗斋的旧党都会玩完吧。

文司宥只是淡淡的抬起头来,眼中没什么悲喜,那目光只让她发冷。

林珊一转头,正好撞见文司宥出神的目光,那种目光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,但是异常夺目,若不是他半垂着眼,那种夺目的封芒几乎要不可逼视。

文司宥抬眼定定看了高舞两人半晌,冷声吩咐木微霜和林珊,“派人守好国公府,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,仔细盘查这些天里进出过国公府的人,还有务必将对我下毒之人的消息散播出去,说的越严重越好,最好尽快传入宣京。”

木微霜早就等着文司宥这句话,这会儿连忙领命离去,不出一刻钟,国公府夫人文司宥中毒的事情就传遍了南塘。

文司宥准备离开暖阁却一阵天旋地转,他身形摇晃着险些摔倒,连忙一把扶住桌案方才站稳。

“家主!”辛夷豁然上前,想要上前扶他,却被他一把拦住。

“我没事。”文司宥定了定神,他从齿缝间吃力地挤出几个字,缓缓坐下,以手扶额歇息了片刻。

林珊略过辛夷的字眼,看着文司宥阵阵苍白的脸色,道:“夫人若是不适,先回屋歇会儿吧。”

文司宥挥挥手,“无碍,我已经好多了。”

然话虽如此,他的脸色和精神状态看起来依旧不好。

就在这时文司宥突然感觉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,天旋地转,头重脚轻,来不及多说什么,就眼前一黑,软软倒了下去。

文司宥真的中毒了。

宣京。

花祈接到消息时骤然一惊,彼时文司宥已经昏迷不醒了,“中毒?”

先前商量的不是这样的,文司宥!你又自作主张。

宣望钧有些担忧,看着他愤怒的脸色道:“抱歉。”

“没事。”花祈定了定神,从齿缝间吃力地挤出几个字,“开始吧,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

红妆

花祈快马加鞭赶在除夕前回来府。

花祈踏进房中,木微霜就关上了房门,里面很昏暗,这间房子背光,虽然是白日,但里面昏昏沉沉的,什么都没有,仿佛是个堆放杂物的仓库。

花祈一走进去,被绑着的高舞两人就听到了声音慢慢抬起头来,似乎是刚才挣扎的太狠了,所以有些脱力便起不来了。

花祈开门见山,“谋害当朝一品大员的夫人,你的胆子可真不小。”

“我没有下毒!!!”高舞吼道。

“我还没说下毒的事,你就这么急着认了。”她这个样子让花祈觉得就是她下的毒。

她紧紧咬牙,一字一句恨恨道:“这是污蔑…反正不是我……”

“你去过小厨房,你觉得你是清白的?”

“我没有,我爹是当官的可以让他查的,我真的没有下毒。”

“官家女子?你是高家人?”花祈满意的笑了一下,似乎是奖赏一样,抬起手掌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。

“是,我爹是三司中司礼监高邯。”高舞急切地想证明自己。

“这可有趣了,来我这里当妾?”花祈捏住她的下巴。

“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骂他,既然这张嘴骂过他,以后就不要开口了。”花祈的嗓音很温柔,听着却不寒而栗,高舞感觉她的下巴都要被花祈捏断了,疼得她满脸是汗。 

花祈冷笑,今天的他格外恼怒,不仅是因为他的计划被破坏,更是因为文司宥。

被骗了!他们都被骗了!

什么不和?原来他们的嫌隙都是假的,都是假的,南国公竟然将面具带的如此深。

那双眸中所渗透的独占与愤怒,分明是爱到灵魂,容不得任他人介入霸道自私的爱!

“爱他是要付出代价的,你付的起么?”突然花祈转头对着角落里的东莉说道。

东莉浑身一颤,嗓子滚动了好几下,惊恐的看着花祈。

他知道!

“你一定是在猜,我怎么知道的对吗?”花祈尚未脱下官服,头束黑玉冠,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凌厉。

“再怎么掩饰,见到自己喜欢的人眼神总是会落在他身上,试图得到他的关注。”

花祈从房间中走出眸中退去犀利,他微微阖目,清冷的声音从薄唇中溢出,“明日送往宣京。”

那些个老家伙该收拾了,吃空国库,贪污腐败竟然还联系暗斋余孽,世家盘根错节又是老一辈的,不是那么好突破。

而现在现在不就有了,文司宥的身份不仅仅是大景第一金商,他与皇族,朝中官员皆有联系,更何况与他的姻亲总会给三分颜面。

当年的三司权力过重导致皇权流失,新帝拿他们开手是必然的,他们早该废了,哪个皇帝愿意把权力放在别人手中,内廷、外廷相互制约,才能确保皇帝的真正的决策地位。



红妆

只是他们商量好了,为何文司宥用这样惨绝的方式?

在他出发之前他去找过文司宥。

绮苑阁特别寂静,文司宥不喜欢人多,几乎没人走动,花祈趋步向那出寂静走去,然后站在门前轻轻“叩叩”敲了两声。

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的声音,说:“进来。”

花祈将门轻轻推开,只见文司宥披着外衣显然是要就寝了,花祈踉跄着进来坐在桌案前,他抱着一坛酒,正自斟自饮,酒水成淡淡的琥珀色,又有点隐约发红,清亮漂亮。

“你醉了,回去休息吧。”文司宥被他浑身的酒味冲了一鼻子。

“回去?回哪去,这就是我的地方!”花祈嘟囔着,叫着文司宥的名字,“文司宥就是个骗子!你就会骗我……”

文司宥的眸子都弯起来了:“哦?怎么说?”

花祈振振有词,“他骗我感情,还当我是傻瓜,他以为我什都不知道吗………”

文司宥不发话只是看着他。

于是花祈欺身而上,豁然揽住文司宥的腰际,将他贴近自己的胸膛,眸中波光涌动,纵情的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。

漆黑的月夜,洒满一地的银霜,飘扬的长发纠缠在一起,将暗夜点缀。

翌日。

文司宥背靠在雪白的软塌上手中晃着一只酒杯,看似非常惬意。

听着屋内的动静,只是抬起眼看了一眼,随即就把目光投向手中的酒上。

“醒了?去梳洗吧,梳洗完我有事和你说。”

花祈被他吓了一跳,眸子几乎有些失神地看着他,手中的衣服猛地落了地,“你……”花祈忽然又想到昨晚的事脸腾地红了,不敢再看他赶紧去洗漱了。

文司宥举起酒杯,慢慢饮尽,眯了眯眼睛,喉结随着酒水轻轻滚动,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,仿佛在感叹这酒的甘甜美味。

文司宥“哒”一声将酒杯放下,“站着做什么?还不过来。”

花祈看着眼前的文司宥,迅速把门关上,然后垂手恭敬的站在门边。

他忽然想起,年少时,文司宥让他抽取奖品的那一幕,便愈发心虚了。

花祈也许脑子还不清醒,脱口而出,“文先生,你不是想罚我十斤算学作业和十万个天文作业吧。”

文司宥一下子哽住了,随后失笑道:“你若是想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

“不可以!!!”花祈赶紧坐过来。

他低头一看,是棋盘。

“你要同我下棋?”

“对。”

房间里只有棋子清脆的声音。
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,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?”花祈落下一子道。

他知道花祈说的是当年那件事,“告诉你了,然后呢?靠蛮力一通乱闯能解决?痴人说梦,你的敌人可不是站在那里等你打。”文司宥亦是落子。

“我还以为,你不愿同我说这些?”花祈呐呐道。

“作为你的先生,我说过,只要你问了我必知无不言。”

“该你了。”文司宥不悦,花祈走神的厉害这局他必输无疑。

文司宥的回应,让花祈嘴角有些抽搐,脸上的笑容也快要挂不住,然后没再说什么,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。

文司宥这个身份真是让他心梗,不过他都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他,现在他是他的妻子了,能不能不要用这个称呼。

文司宥嗤笑,也不知前些日子和刚才是谁一口一个先生,这会到是没脸了。

“这是个追求权力的时代,换言之,活在乱世想要凭自己的心意活着亦有难处,想要有说话的权利就必须拥有绝对的权力。”文司宥走了一步。

花祈跟上他的速度,“我明白,是我天真了。”

“你们开始清算了。”文司宥继续走下一步。

“没错。”花祈也走了一枚棋子。

文司宥落下棋子,“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,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,不知彼,不知己,每战必殆。”

文司宥的棋风在大局观和战略观是顶尖的,花祈不得不承认,这一点上,他比上他。

花祈攻势很强势,看似无关紧要的棋全部都会成为有力的进攻者,而文司宥下棋的章法却是乱的。

花祈立刻跟上他的动作,“何解?”

“善守者,藏于九地之下,善攻者,动于九天之上,故能自保而全胜也。”棋子清脆的声音敲打棋盘,惊的花祈险些拿不住棋子。

文司宥每一步都没错,布局高超,他的棋风是善于用势,每一个棋子他能利用起来。

而现在花祈输了,输得很惨,他不明白怎么就输了,文司宥的棋没有一点阴影,没有陷阱,就连进攻都没有看到。

“再来!”这盘棋下得让人很不舒服,是的,不舒服,一盘没有杀机没有进攻的棋,绵软的棋,让人憋得很难受。

输得不甘,这样没有一点攻势的棋,怎么能输的甘心。

“好。”文司宥答应。

上一盘花祈因为文司宥随意的棋子位置有些轻视,这一次,他收起了轻视的心态,认真的考虑着,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。

这一次的棋下的很慢。

“你认为该如何?”文司宥问他。

“所以动而胜人,成功出于众者,先知也。先知者,不可取于鬼神,不可象于事,不可验于度,必取于人,知敌之情者也。”花祈忽然道。

“善!”文司宥不在落子,让棋子落回盒内。

棋盘上,黑子越来越多,白子不断减少,已经不用下下去了,惨败。

文司宥也沉默,将锋芒藏得如此之好,不动则已,动就斩尽杀绝,好狠的棋。

他真的长大了。

“你……”花祈有些难以开口。

“花祈,天真是可耻的,人除了爱恨外还有他自己,还有更重要的坚持和责任。”当年只有十几岁的他脸上还带着些未散的稚气,温柔笑起来时,却只让别人觉得浑身发冷。

“所以你不后悔是吗?”花祈有些愤恨地说。

“后悔这个词有意思吗?我也想问为什么是我呢?”文司宥反问他。

“我们都入局了。”花祈沉默一瞬说。

文司宥不由感叹,“你看总要有人做的,取决于谁去做,只是这个人刚好是我而已。”

“你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,保护着自己,做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。”花祈总结道。

文司宥捡着棋子,冷道:“你之前说我是阴谋家,没错,我是,你也是,每一个人都是,天下熙熙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皆为利往,难道不是吗?”

花祈正要反驳,文司宥制止了他。

“有句话你应该更耳熟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花祈无法反驳,思绪有些混乱。

文司宥突然觉得有些悲哀,“没有可是,我是文家家主,保护文家以及同文行是我的责任,与你一样花家也是你的责任,人活着先自我再他人,任何时候都要先保全自己才能拯救他人。”

花祈下意识地想要避开文司宥的目光,却硬生生以一种低沉喑哑的声音道:“所以,当初你并没有爱过我,你甚至利用了个干脆。”

“你是这么想的?”文司宥叹了一口气继续道:“有些事情,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,比如爱这个字,本身就是飘渺的。”听了半天就领悟这个?

文司宥回答之前那个问题,“既然做了何谈后悔,世上没有后悔药,抱歉,我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,付出有时候是没有回报收获的,有时是终身不渝的伤害。”

花祈怔然看着他,握着他的冰凉的手,轻轻合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却怎么也暖不热。

“上天很残忍,不会因为你天真就好好待你,一个半点打击都经不起的人,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废物。”他说。

“不用你说这些我知道,”花祈连声音都有些不稳:“文司宥!我说认真的,你不要拿出平常的那一出来应付我!”

文司宥不为所动:“我也是在讲认真的。”

花祈揉了揉眉心,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对他说了,他看着文司宥被风吹得有些发抖的身体,又突然不忍心再拖着他一大早随自己一起胡闹。

文司宥沉默许久后,才道:

“人活一世,不求名垂青史万人敬仰,只求问心无愧,不求天长地久,只求活着的时候能够爱我所爱,无怨无悔。”

花祈愕然抬头看他。

“若你,还是如此沉溺于过去恨我,我无话可说,只是,我没有精力陪你玩了。”

许久花祈终于说了一句话,“我们都在棋盘上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这一次他来做棋子,而他做执棋人。

花祈似是看出他所想的,沉声道:“别玩过了。”   

“怎会。”文司宥浅笑。

花祈索性闭了嘴,不再多说,只是上前轻轻抱住了文司宥在耳边低语几句,接着便地推门走进了风雪中。

文司宥回头看着那抹墨色身影缓慢融进雪中,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边的酸涩。

他说,等我。



残妆

夜正酣,绮苑阁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寒气卷入,最前的花祈带着一身凛冽眉眼泠然,心里着急,还是不紧不慢地等身上的寒气散去才进去。

花祈很急切,珠帘激荡相撞,里面低垂的纱帐以及帐里隐约的身影便映在眼中。

这一刻,花祈立于帐前,心底竟然生出恐惧。

“国公。”一旁的辛夷行礼。

“他究竟有没有中毒?”花祈问她。

辛夷眸光颤了颤,“的确中毒了。”

“啪——”而在一旁的地上,是一地破碎的瓷片屋内的人大气都不敢出。

花祈浑身都在发抖,他就知道文司宥这个人,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真狠,但还是强撑着走上前坐在床边,在文司宥的脉门上按了按心脉微弱,半晌才沙哑地说:

“什么毒?”

“还梦,顾名思义予一场好梦,倘若中毒者困于梦中怕是……”辛夷没有说下去了。

花祈双眸紧闭,面色苍白,感觉到两人接触的地方正在迅速地变硬变冷,不复之前的温热柔软,心中一寒,“尽快找到解药。”

“无解,其实还梦是一种蛊毒,是用来解决人的梦魇心魔的,中术者从梦魇中走出来那虫子自然就死了,没有梦就吞噬不了人的意识自然就醒来了。”

“梦魇?你竟然会有心魔。”花祈呢喃道。

“你究竟要一场什么梦?”花祈缓缓抬手抱住他,感受着他的温度,他觉得文司宥的梦魇应该和他有关。

“你快来看看,他是不是变冷了!”突然花祈满脸恐惧,扯着辛夷惊叫。

“怎么会……”辛夷似乎很意外,声音带着不可置信。

花祈关心则乱不曾注意到那她衣服上有浅浅的鱼龙纹。

辛夷大惊立刻从新把脉,脸色从自信变为苍白,看的花祈心头一跳,许久她眼中才有了惊喜,“成了,国公大人,文会长的体温正常了。”

花祈险些落下泪来,果然手下的皮肤又热又软,好像刚才只是花祈的一场幻觉。

文司宥就是天生来克他的,让他不好过的。

花祈眼睛中泛红 抱着他柔声道:“霁月,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。”

然后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,大多是些往事,他又想,文司宥是不是因为他的那些话就去了,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想活着?

“霁月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?你说过,等这些事情结束就会留在我身边,再也不离开。”

他是不是不爱他了,他想离开,他烦了,因为他困住了他,他不愿意待在他身边。

可是,文司宥这是你欠我的,你不能死,你这个人从生到死都是我的!

文司宥就像是一种毒,日日想见,却又不敢见,见了便想起他的一生,连心尖都泛出血。

“文司宥!世上没有比你更冷情的人了。”花祈开始咒骂起来。

辛夷闻言,终是忍不住轻轻一叹,定定地看了两人片刻,她有些不好意思,便悄悄退了出去。

花祈摩挲着文司宥的脸庞轻声道:“有时候,我觉得你一定是知道那件事了,故意来折腾我的,这不能怪我这是你欠我的。”

看着文司宥苍白的脸色花祈凄凄一笑,柔声道:“我怎么舍得?我怎么下得了手的。”

而后花祈长叹一声,喃喃道:“霁月,我真的有种想要毁了你的冲动,可是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,放你走,我做不到,毁掉你,我亦舍不得,我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做,霁月,你能告诉我吗,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?”

花祈俯下身,吻上文司宥的额头,动作轻缓温柔,满是怜惜。

文司宥在梦中像是一脚踩空身体一抖,陡然醒了过来。

外面天还未亮,桌上烛台已经灭了。

文司宥睡了一觉,身上却更加疲惫,他刚想开口唤人,一杯温水就递在了他的唇前。

“温水,对你好。”花祈很疲惫,声音里都是困意却仍是不肯休息。

“这是补气血的药。”说罢花祈又端起药碗,一勺一勺地喂完药,而后他扶着他躺下,替他掖好被子,“你的毒刚解,还是要多好好休息,毕竟体内的余毒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清除。”

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文司宥心疼极了,拉过他让他躺下,花祈钻进被子里,掀起被子的一角愣愣地看着他。

“快睡吧,我在。”文司宥隔着被子拍着花祈的背,清哼着不在调子上的南塘歌谣。

花祈渐渐入了梦乡,文司宥吻了吻他的额头,怕是让这傻小子担心死了。

“进来吧。”文司宥为花祈掖了被角,坐起来道。

辛夷推开门走了进来,恭敬道:“家主。”

“他没有怀疑吧。”还梦的剂量过量了,便多睡了些时日。

“没有。”辛夷停顿了下,“属下认为是药三分毒,且国公大人又曾用过那个扰乱您的心神,终归是有伤身体。”

“无碍,此后这些药都不会再用了。”文司宥看着花祈眼神眷恋。

其实还梦是治他的一味药而已,文司宥有心结,他想要自戕。

辛夷疑道:“家主,属下斗胆问一句,您是否解开心结了。”

文司宥目不转睛瞧着她,片刻才道:“解了,我让他在梦中亲手杀了我十次。”梦里无数次都是那个场景,花祈拿着匕首冲过来却下不了手,永远循环在那一刻,因为花祈在那时最恨他。

他思来想去,只有死了才能离开,还不如一了百了。

在梦中,一切事都进行着,都压着他,但这不过是一个梦呀。

但他醒来时,他便将觉得这些事都已聚集在花祈那里,他也将自由了。

辛夷心头一颤讷讷道:“是这样吗?”她觉得文司宥是真真的狠,他不怕回不来吗?如果主意识受到伤害恐怕人就废了。

开始是文司宥让她查花祈的药有什么用,结果却她瞧出心结。

辛夷眉头紧皱,一连探了三四回,文司宥终于不耐烦地将手收了回来:“如何?”

“这药会霍乱心神,就是会长身体畏寒便起了冲突,好好调理就行了。”

文司宥莞尔,那小子是觉得他不爱他所以用了迷情药,当真是……

“但是,里面多了一味药剂量不多,但是久了会上瘾。”辛夷再三思索还是告诉他。

“是什么?”文司宥其实是有些猜测的,他近些日子对花祈给的药渐渐有些依赖。

辛夷没有出声,只是以口型道了出来。

文司宥迟疑了一下去从怀里取出一只药瓶,刚才那句话如巨石坠入心底,在他心底溅起翻涌的涟漪。

他和他,原来都不相信彼此。

过了会辛夷道:“家主心有郁结?”

文司宥沉默一瞬,“我想要自戕。”

那这个问题就有点大了。

辛夷想了想,道:“家主是想到了什么,突然想自戕?”

当时的文司宥并没有回答。



红妆

花祈刚一睁开眼睛,强烈的光便照进眼中,他下意识地伸手去遮住光,这才惊觉,天已经大亮。

转头发现文司宥不在心里咯噔一下,便匆忙下床去寻他,这时一道白影走进门来。

“起来了?”文司宥放下手中的托盘,他的声音格外的温柔,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。

“你去哪儿了。”花祈道。

“我去准备早饭了。”

文司宥把毛巾沾水拧干递给他,“我看你睡得熟,这几天你太累了,我就想着让你多睡会。”

花祈先是一愣,弯了眉静静地看着他。

文司宥却骤然愣住,盯着花祈嘴角凝着的一抹清浅笑意,他不是没见过他的笑,只是不知为何,发生了这么多事情,如今看到他这般清和释然的笑意,他的心里竟是没由来地升起一丝心疼之意。

“我已经把高舞和东莉送往宣京了,估计这会已经交到陛下手中,下一步的计划也准备好了。”花祈突然说道。

“你们倒是行动的快。”文司宥轻轻念叨一声。

花祈点点头,继而又感觉有什么不对,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,“这样的事情,不会先跟我说好吗?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?”

文司宥眼中带着歉意,“对不起,这次真的是意外。”

花祈脸色一沉苦笑道,“你分明是一早就决定好的哪会是意外,文司宥,我有时候觉得你从不来都不信我。”

“真的是意外。”文司宥敛眸,握住他的手有些无奈。

文司宥定定地看着花祈,“我信你,这世上除了阿晏,我就只信你。”他伸手端过一旁的粥碗,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,熟练地递到花祈嘴边,“来,吃饭。”

花祈狠狠撅了撅鼻子,还有文司晏的事!他夺过他手中的粥碗,“我一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为什么要你喂?不知道的人看到了,还当是我生活不能自理。”说罢将碗放在旁边的凳子上,他不想吃了。

闻言,文司宥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,看得花祈浑身不自然,“这是我第一次做饭,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吗?”

花祈不由愣了愣,对上文司宥温和的目光,和他手上的那碗热腾腾的粥。

“你做的?不会有毒吧。”他有点不敢相信端过粥舀了一小口,味道很淡米也煮的很软糯,对胃不好的人很合适。

“嗯?放心吧我尝过了,要毒也是先毒死我。”文司宥从新把碗递给他。

花祈心里是高兴的,脸色却正经,“哼,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。”

文司宥连连点头,“是是是,我的错,国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。”

花祈嘴角挑起一抹笑,“看在白粥的份上就原谅你了。”

文司宥听闻挑眉,自从做了南国公后难得见他有这么孩子气。

文司宥修养好几天了,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。

日暮西沉,花祈依旧待在文司宥的院子里。

晚霞透过窗落进房内,书桌前,文司宥停下手中的笔,“这么晚了,你还不回去。”

“这还没天黑呢。”花祈小声嘀咕,“再说了我原本就是住在这里的。”

文司宥听见他的嘀咕眼中闪过异色,起身走到他身边。

花祈被他拉着手走进内室,瞥见床幔半遮的床榻,不知想到什么,有些赧然地停下了步子。

文司宥疑惑道:“怎么了?”

花祈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

文司宥看了他一眼,转身将安神香点燃,这才坐在榻边解外袍的衣带。

花祈本是在床边隐隐无措,瞧见文司宥的动作立刻一把冲上前去,抓住了文司宥的手。

文司宥抬头看他,眸露疑惑。

花祈眼神落在床沿的雕花上,抿着唇不太自然道:“当…当心着凉,衣服就不用脱了吧。”

文司宥:“……”于是转身就离开。

花祈看着他的背影,只想打自己的嘴,快步上前,将人搂近怀里。

文司宥没有拒绝花祈突如其来的拥抱,只是静静的感受着他的温度和紧的要将自己揉入身体的力度。

“霁月……”花祈把头抵在他的颈间,长长一叹,蓦地,他将他拦腰捞起,大步走回屋内。

花祈低头看他,四目相对回头想来,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他越陷越深?

文司宥清瘦的身子在他怀里很轻,花祈看着他,目光灼灼,却又满是怜惜与心疼,不敢太用力,生怕自己会捏碎了他。

到动情处,文司宥不由主动回应过来,感受到他的回应,花祈挑起俊眉幽幽一笑,修长的手臂伸过来,掠下那道半拢的珠帘绢帐。

清晨,花祈一睁开眼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自己怀里的文司宥,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,栗色的发散着,有种冰凉丝滑的触感,闭着眼,恬静的睡着。

花祈看见许久伸手摩挲他的着脸颊的,轻轻的抽出另一只手臂,惊动了熟睡的文司宥

文司宥睁开眼,花祈在文司宥的额头轻印一吻,轻柔的说,“没事,继续睡。”

文司宥醒来花祈已经不在了,等他走出卧房,桌子摆好了早点,他吃完早饭去便找花祈,却在路过走廊时停下了脚步。

雾蒙蒙的天空洒下了漫天白色的雪花,像轻盈的羽毛一样,飘飘洒洒地落世间的每一处。

文司宥怔怔地看着,伸出手去接雪花,雪落在手中片刻便融化了。

正巧侍从上前来,站在他身边,“夫人,喝药的时间到了。”

文司宥瞥了一眼下人一大早送来的药,还在冒着热气,他眼底有了释然的笑意,端起那碗药利落地朝雪地泼了过去。

地面的积雪被泼得污黑一片。

众人全都一愣,“夫人!”他们也没由来地慌了神。

“下去吧。”说罢,文司宥冷冷一笑。

下人被他的冷笑吓得心底一凉,站起身来缩成一团,低着头不敢出声


残妆

花祈的书房。

“你是说,高舞和东莉并没有近他的身,她去厨房也只是拿吃的东西?”花祈皱眉道。

“是的。”暗卫道。

“我走的这段时间他去见过什么人?”

“主人走的那天,夫人消失了一个时辰,属下找到夫人时只有他一人。”

“还有,府中来了一名医者叫辛夷,是经夫人同意留下的。”

“辛夷?”那晚的大夫吗,她的医术确实不错,不对,他似乎忽略了什么。

暗卫犹豫一会说,“还梦不是中原的毒。”

闻言,花祈的神色骤然变得幽冷,抬眼看向门外。

是谁给他的?是那个辛夷吗还是别人,不知为何,他的心底渐渐升起一股寒凉之意。

他总觉得文司宥不对劲,太乖顺了些简直都不像他了。

花祈来的时候,正好看到文司宥独自正站在廊下,盯着院子里的积雪,看得出神。

“在想什么?”花祈缓步走到他身后,轻声问道。

文司宥回身,看着他微微摇头,“这场雪已经下了十多天了,不知道打算要下到什么时候才肯停。”

出了这些事他们也没过个好年。

花祈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“瞧这势头,怕是至少要再来个十天半个月的,才有可能会停。”

“这场雪过了,今年必定是个丰年。”花祈道。

文司宥抿唇,没有应声

花祈见天气越来越冷就拉着他进了屋内,给他添了杯热茶,折回身走到文司宥身边坐下。

彼时文司宥已经退去厚重的大氅,坐在桌边不知想着什么,神色也淡淡的。

花祈问他,“想什么呢这么出神?”

文司宥不由轻声一笑,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递到花祈面前,“五石散、石硫黄、人参、枸杞、菟丝子、麝香、龙涎香、女贞子……”

花祈心下一悸,接过微冷的药瓶摩挲了下,“怎么突然说些中药的名字?”。

文司宥深有其意地瞥了花祈一眼,甫一触及到那眼神,花祈下意识地想要避开,似是怕被看穿心中隐藏的秘密。

花祈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惶然地看着他,“……你是从何时知道的?”

“若我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呢,”文司宥的眼神很诡谲、幽冷,他的紫雾的眸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。

若是普通的迷情药也就罢了,却偏偏加了一味五石散,药的作用就有很大的不同了。

花祈别开头去不敢直视文司宥的目光。

对他这样的反应,文司宥很是满意,“你的秘密是什么?”

花祈抿了抿唇,站起身来俯视着他,“你的秘密又是什么?你的梦又是什么?”

文司宥倒也不隐瞒,坦然承认,“我的梦是你杀死了我。”

他继续说,“你想我死。”这是个肯定句。

话还是说出来了,花祈觉得他们之间的横沟越来越大了。

花祈脸色不由得微微一沉,盯着他看了片刻猛的伸手将他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,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,紧紧地抱着,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,“文司宥……”

文司宥费力地挣开了他的桎梏,看着眼前的人他忽而一笑,将手中酒杯送到花祈跟前,浅浅一笑,“敬,我心上的你。”

花祈的心口一痛,像是有人在上面狠狠割下一刀,深可见骨,痛入骨髓。

文司宥挥手打翻桌子上的酒壶,水,滴嘀嗒嘀嗒地流着,很有规律。

他决定问出那个问题。

“你恨我吗?”他的声音雾蒙蒙的。

“我恨你…不…我不知道……我…”花祈抱着他,无知觉地开了口。

这是他真实的想法,文司宥的心颤了下。

水滴声停止,花祈瞪大眼睛看着他,催眠术!“这就是你信我?”花祈反应过来掐住他手腕失望道。

文司宥望着他不语,似乎有许多话要说,却只是沉默。

“别这样看我,会痛,真的。”花祈抬手遮住他的眼。

文司宥却似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,指甲深深扎进他的肉里却似浑然不觉,抿唇推开他的手便离开了。

“我的错,其实当初你就该一刀杀了我。”文司宥提议道,他们之间的问题早晚都会爆发,只不过他提前推动了一下。

文司宥还没有走远,却只听得雕花木门“哐”的一声响,应该是被什么砸到了,紧接着便传来一声瓷器破碎声。

然他的脚步没有一丝停留。

花祈将头埋在双臂中,闭着眼睛,细看之下浑身都在微微发抖,“我疯了吗?我到底在做什么?”

花祈既绝望又觉得委屈,想笑又笑哭,唇勾起却笑不出声。

他们之间的刺始终都在,花祈以为解开了,却原来仍是没有,爱是真,恨也是真,无数个恨意之下仍浅藏着爱意,只是雾不曾散去只余下了自欺欺人。

即使花祈与文司宥成婚多年,他身上的疏离感依旧存在,他摸不到文司宥的心也捂不热。

捂不热的原因有很多,而开端大慨从新婚之夜就开始了。

在这场无望的互相折磨中,两个人想来都不快活。

他们之间理解不是不深,然而理解深又怎样呢?彼此了解后却仍不由自主地疏远了,比不了解而疏远更叫人无可奈何心寒绝望……

文司宥从院中出来,他沿着围墙一路走着,走着走着却扶着围墙滑倒在地,侍从上前来扶,文司宥摇了摇头颤着声说,“让我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
佳偶,怨侣,他们之间费尽心思,到头来只是这样而已……


白妆

这些天雪越下越大了,却如花祈说的那样。

花祈正在书房作画,画上一只青鸟已经完成,另一只青鸟也画了一半。

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,花祈画笔一停,沾起红色的颜料正要点睛,在另一只青鸟身上肆意泼洒了一番,顿时,那画了一半的青鸟便倒在血泊之中。

正是文司宥。

花祈闻声转过头来,只是淡然又安静地看着他,许久才开口,“你来了。”

文司宥放下手中的食盒,取出里面的一碗汤,放在桌上,“听闻你这几日夜夜不能入睡,这汤是我向府中厨子学着熬的,可能味道不好,喝了便能安眠。”

花祈看了一眼,眼中有似惊讶,然后道了句,“谢谢。”

文司宥看着他坐下喝汤,很慢,像是细细品味,突然花祈抬头说,“味道很好。”

他们太安静了,似乎没有别的话了。

文司宥看着他,目光深邃晦暗,花祈分不清是眷恋还是悲伤,他似乎有话想告诉他,却到最后什么也没说。

花祈只觉得愤怒,没有半点温柔的将文司宥压倒在床上,“你真的……爱我吗?我早该想到,我们的婚姻都是交易,爱对你来说简直可笑。”

怒火冲昏了头脑,不再压抑,不再顾及,花祈粗鲁的撕开文司宥月白的衣服裳,花祈手都在颤抖,究竟要怎么样,自己才能不会有这种不安的感觉,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文司宥是他的。

花祈手中使力,听到他一声低喘,而后不问情深却问:“你敢不敢承认爱我?文司宥!”

文司宥颤抖着双手,将他入怀忍不住落了泪,“我爱你。”

我在你眼中又是什么?

在深夜里,这一切都似一场不实的梦。

黎明时分,文司宥醒来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话花祈,弯了弯嘴角,伸手抚上他的脸,起身吻在了他的唇上,动作很轻,“再见了,花祈。”

文司宥起身,为花祈掖好被角,然后撩开床幔,下了床。

打开柜子换上准备好的衣物,再看了眼床幔,走到书桌前写下了两封信,然后动作轻柔的打开房门,在轻轻的关上。

花祈醒来后身边早没了人,屋子里安静的可怕,只有安神香袅袅而上。

他环视一一圈桌子上有一封信,花祈下了床拿起来一看,没有署名。

他打开后发现信封里有两张信纸,一张是和离书已经盖了文司宥的私印,只需他的私印了。

另一封只写着:

见字如面。

世上,最可怕的不是别的,而是人心,它会变,它会碎,它会让人无情无义,它会让人变成恶魔,你我都是如此,世上有很多人,终其一生也无法了解自己。

此去经年,此生难寻,乡音凄凄,入我梦兮。

断烛弋弋,乱我魂兮,孤影和吟,渺渺归途。

文司宥。

你是打算此生不相见了,好啊文司宥不愧是你,你根本就没有心!!!

花祈先是愣了愣,继而仰头哈哈大笑,只是那笑意之中满是苦涩和凄凉,“文司宥!!!你混蛋!我在你眼中像个笑话。”

这些年都是在陪他演柔情蜜意的情戏码?走得如此干脆,原来他从未困的他。

文司宥你才是真正的执画之人,任他千变万画,却只能画地为牢!

房中一阵杂乱声传来,似乎是把一堆东西给扔了。

房中安静了片刻,花祈沙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:“走了就别回来了……”

不一会,房门被人打开,见他出来林珊和木微霜才松了一口气,然后一眼便瞧见房间的狼藉一片。

“国公?”她们已经知道文司宥离开了,担忧地看着花祈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。

花祈深吸一口气,将眼眶的酸意给收了回去,微微偏着头哑声道:“没事。”

“国公府还有许多事等着处理,我先走了。”花祈的神色冷清镇定至极,根本不见悲痛。

不是因为生他的气,是疼惜自己的尊严。

只是,任谁也看得出来,饶是他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自己爆发,那眼底的悲痛之色依旧无法掩藏。

唉!林珊两人沉沉一叹,他们终究是走到了尽头了。



残妆

傍晚花祈很累,一头倒在床上,掀开被子,盖好,闭上眼。

室内很静,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,感受不到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心跳。

静的有几分落寞。

这是寂寞,这种感觉难受的无法言说。

只有难受,难受!寂静!寂静!

空气中再也没有他熟悉的茶香了。

心也静不下来,花祈觉得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,扰的他想吐。

越阳文府。

晚餐,文司宥看着面前摆放的菜肴,色香味俱全,比花祈做的好的太多,可是不知为何,自己却没有食欲。

他吃了几口,皱起眉。

看到家主皱眉,一旁的侍女也跟着皱眉,记下,家主不喜欢这几道菜。

奇怪,以前不论吃什么,都不看不出喜好啊,为何现在这么明显的就看出家主不喜欢呢。

一定是没做好,一会要告诉厨子,以后的晚膳定要改进。

继续吃了几口,文司宥眉宇间已经抚平,再也看不出喜好。

晚间文司宥走在文府小径上,新月当空群星繁盛,清风徐徐,如果是这样的时刻,花祈定会把自己搂入怀里吴侬软语。

他走到凉亭坐下,看着漫天星辰,静静的看着,然后闭着眼感受着轻风的吹拂,但是不知为何,有些冷呢。

他都明白,明白现在这些感情只是所谓的假装,明白现在那些情话只是所谓的谎言,明白他们的婚姻是在他的恨意中得来的。

他知道,也都清楚。

这是最让他难过的,写尽千山落笔是他,行进万水尽头是他,字里行间全是他。

而恨也是他。

所以,文司宥决定还是不要来打扰花祈了,离开花祈,虽然偶尔怀念,但比起患得患失,这样好多了,如此便好,不相见便可不相思。

“大哥。”

“阿晏。”文司宥睁开眼就见文司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。

“大哥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。”文司晏问他,文司宥回来他自然是开心,可是文司宥却是日日沉默寡言,除过商会的事他几乎从不开口,他生起些许猜测,心中动容。

文司宥正了脸色,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,良久,他轻声道:“谁又能无烦恼呢?”

文司晏犹豫了一下说,“我自小是跟着大哥一起长大的,很少看见大哥开心或者不开心,有他在的时候,大哥才会真正的一展欢颜。”

“今虽有挫折,能坦然面对才能遇见明日豁达吧,那些事经历已然是经历了,又何须执着于过去。”

文司晏时刻注意着文司宥的神色,“你们就是太在乎对方,而且还有一颗狭隘的心容不得对方有错,说白了就是占有欲作祟才放不下,所以你们的爱只有辛苦。”

蓦地,文司宥神色一怔似是明白他话中深意,定定看了文司晏片刻,突然勾起嘴角柔和一笑,“多谢阿晏。”

曾经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小溪流水般从心头划过,独留下一抹酸涩,文司宥神色眷恋,“真心这种东西,一旦送出去就收不回来了,天地虽大,万物虽多,却都仍不如他。”

“爱的太多反而是一种禁锢,所谓放手也好,所谓牺牲也罢,又有多少不是欲望的驱使呢?”

“欲望就是欲望,没有好与坏之分,可悲的是所谓在这所谓的美好中,迷失,彷徨,即使悟到了,遇到了,有时真的自由?真的拥有?真的看破吗?”

“大慨这就是,当局者迷旁观者清。”说罢,文司晏道,“时辰不早了,我就不打扰大哥休息了。”

待文司晏有至台阶下的时候,文司宥突然开口喊道:“阿晏。”

文司晏停下脚步,回身看来。

文司宥微叹一声,“抱歉,这声道歉迟几年。”月亮从未变过,他一直就在那。

“大哥无需道歉。”文司晏忍不住上前抱住他,亦如当年那个雨夜。

文司晏将当年未说的话说了出来,“我会一直在大哥身边,我和爹娘都不一样,我不会背叛,也不会离开。”

“大哥从未真正做过自己,我想大哥做一回自己。”说罢,他勾起嘴角,幽幽一笑。

文司宥抚上胞弟宽阔的后背浅浅笑了出来。

文司宥目光微动,抬头看向东方天际的启明星,“天亮了,我该走了。”

文司晏放开他,唇微动,“珍重。”

文司宥颔首,转身时一层的光蒙上他的脸庞。

“此去一别,若再相见,必要道一声好久不见。”

文司晏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

白妆

熙王府。

玉泽和凌晏如正在对弈。

“这两人,都闹到这种地步了。”玉泽叹道。

凌晏如道:“刺拔不了,他们之间总有一天会这样,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弄成这样的。”

这时一名身着玄衣的暗卫匆匆而来,对着玉泽行了一礼。

玉泽冷眸一垂,瞥了他手中的信笺一眼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那人将信递上,轻声道:“越阳来信,文家家主……没了。”

玉泽拿着棋子的手一顿,“消息可属实?”

“听说是旧疾复发,去的突然,文家秘不发丧封了消息。”

“旧疾?秘不发丧?有趣。”玉泽微微垂首看了看桌子上信,突然笑了。

凌晏如沉吟许久,落下一子,“这不失为一个办法。”

玉泽颇为赞同。

三个月后玉泽为南塘送去了一封信。

信中只有八个字,东隅已逝,桑榆非晚。

花祈笑变得有些冷,撕了信,是他先走的凭什么要他去他,明明是他狠下心离开的。

至此花祈整整两年没提过文司宥。



残妆

花忱从边关回来后听说了文司宥离开的事,把花祈叫到了跟前,“人这一辈,相求个有缘人不容易,你明白吗?”

花祈匪夷所思地看着他,“我不是在恨他,而是气他根本没乎在乎过我,他太冷淡了,有事候我怀疑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,明明放不下是他,他先走的,为什么我要去找他。”

四周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。

“放不下的是你,新婚之夜你做了什么?当初那件我们所有人都参与了,你却独独不让他放下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花忱叹道。

花祈沉默不语。

“因为他是你爱的人,他没有私心,他的心不在你身上,他和你不在一条线上,所以你恨他,阿祈成大事者必须要舍弃些东西,无可厚非的就会失去在意的。”

“只是那个人刚好是他,这对他公平吗?他想吗?他还是要以此身入局,因为他的身后不止有他自己。”

“他爱你,可是他的人生不可能只爱你,这些你比我应该更了解。”

花忱最后说,“倘若你们没有爱过就好了。”

花祈在绮苑阁呆了一天一夜之久,这一天一夜的煎熬,比过一年十年都要难过,同时,也让他想清了很多曾经没想通的事。

想起文司宥的那几句话,他也说过从未做自己。

从理清所有的记忆后,花祈仍是伤心,他爱的人太理智了,理智到连自己也不放过,说实话文司宥真的有错吗?推心置腹地想换了他,他亦是如此大义面前无私情,独自背负谩骂任谁也舒服,可花祈知道文司宥并不在乎,他不屑活在别人眼中,而真是难过的只有他花祈一人而已。

文司宥是天生的商人,善于谋算,天生的谋利者把一切都做到极致,他与他同是类之人,用理智去控制欲望和情感是很孤独的,让你觉他非常的寡情又爱又恨。

这个男人,又在合适的时间出现,适时准确地进入他的生活,他喜欢他的机巧,儒雅的自负,喜欢他的温存,细心正在好处。

如果他不是这样人他还会爱吗?他们在一起或许不被别人看好,但是花祈想能和他一生的人,他最想要的人,一定是文司宥,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爱情的默契,已不是一个爱字能表达的。

他是冷的,他实际上是热的。

亦是观星楼惊鸿一瞥,仙客而来乍见心欢,小别思恋,久处仍怦然的少年初恋,到现在的唯君而已,所思所想所念都是文司宥一人而已。

很多人,太习惯以绝对标准去要求别人,恨不得,我对你一心一意,你就要对我全心全意,否则就是辜负,一旦辜负就是罪该万死。

事实上,人的心各自长在自己身上,再近的距离也隔着血肉,没有对称的付出。

人都是自私的,花祈想。

这段日子,花忱发现花祈已经变回原来的样子了,做事越发沉稳老练,有条不紊。

花忱看在眼里即欣慰又心疼。



白妆

花祈竟然愿意去越阳参加商会花忱毫不意外。

“家主,他知道了那件事怎么办。”林珊担忧道。

“总不可能瞒一辈子,他早晚要知道的,这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吧。”花祈眼里有说不出的深意。

越阳还是和从前一样热闹,花祈本想直接去文家,临了心里发虚又不敢了只好在商会这里等他。

商会当日,各个地方的商人都来了。

花祈等了许久有些不耐烦,暗道几年不见架子到是大。

“诸位,文某来迟了,抱歉。”

这个声音…不是文司宥,那人一袭白衣,衣摆印着鱼龙白浪汶,他逆着光花祈有些看不清他的脸。

等来人近了,他才看清。

文司晏。

怎么会是他?

商会的人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,也不多说什么,“不打紧,不打紧……”

文司晏点点头,“既然如此,开始吧。”

花祈直接愣住了,文会长?在叫谁?会长不是文司宥吗?

此时文司晏开口了,“林会长,今年的货似乎同往年不大一样了………”

这些话!花祈无意地打翻了茶,“文司宥呢?他怎么不来?”

霎时,正堂里的人止了话望着花祈,他竟然不知道!

于是众人看向文司晏。

文司晏依旧笑着,“看来国公大人暂时不想谈生意,那便先搁着吧。”他这副模样像极了文司宥。

文司晏说话滴水不漏愈发像文司宥的作风,花祈喉间堵得厉害,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,却什么也说不出口。

满脑子都是文司宥怎么不来?扫了一眼同文行的人,他们用一种怪异地看着他,觉得待不下去了。

花祈放下手中的茶杯,缓缓站起身来走了出去。

花祈出了正堂,拉住一个管事问,“怎么今日来的不是会长?”

那管事不明所以,“会长?今日来的不就是文会长吗?”

“不是!文司晏是副会长,文司宥才是同文行的会长啊。”花祈语无伦次起来。

管事是新来的,惊讶了下又看了看他打扮,便明了,“小伙子,你不是本地人吧,这文司宥两年前就走了。”

“走了…是什么意思?”

“走了,就是死了。”

花祈眼前一黑,上前一步,恨不能一把揪住那管事问个清楚,只是自小接受的良好教育让他强忍住了自己的冲动,狠狠握了握拳厉声道:“不可能!我怎么没听过!你敢造谣生事不怕入官府吗?”

“小的哪敢啊。”管事见他情绪激动猜测他和文司宥怕是有什么关系的,“两年前文家秘不发丧,直到挂了白幡才知道了,大慨是怕什么人来闹事,文家就锁了此事,我们想去祭拜都找不到地儿。”

管事压低声音,“说起来这文司宥才三十来岁就去了,可真是天妒英才。”

文司晏从楼上下来了,管事闭了嘴讪讪地走开了。

花祈神色恍惚地向文司晏望去,他能感觉得到文司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似沉思似考量

“我要你亲口告诉我,这是不是真的!”花祈仍相信是文司宥是在在骗他,他说过他会活着的,他说过的他从不说谎。

文司晏眼底起了波澜,只道:“我带你去看他。”

“好。”花祈此刻不知怎么竟然平复了心情,声音却浮出了一丝悲怆,让人听着心疼,像是被丢弃的孩子。

一路上都是文司晏在说,“大哥回来后身子就差了许多,总不见好,话也少了许多,时常一个人坐着不知在想什么。”

“大哥他是爱你的,我知道你也爱他。”

花祈动了动嘴唇,说不出一个字心中莫名的慌乱。

终于花祈不耐烦了,“到了没有,文府的路没有这么远?”

文司晏停下话头,静静地看着他。

“这不是去文府的路,这是去越洋花海的路。”花祈环顾四周,情绪渐渐变得激动。

“他就在那里。”文司晏道。

这里全是大片大片的越洋花,摇曳生姿和他少年时看见的一模一样。

这里没有文司宥。

文司晏像是看出他的疑惑,“这里每一处都是他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闻言,花祈瞳孔微张,心脏猛的一缩,犹如突然间被无形的大手捏住心脏,细细密密的疼蔓延开。

文司晏神情渐变冷,温润的面孔不见,取而代之是苦笑,“这里寄托着他的希冀,他喜欢这里。”

花祈却笑了,“你是在说笑吗?我说我要见文司宥。”

“你不是见到了吗?”文司宴说。

花祈听到他此言,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文司宴嘶吼道:“我不信!文司宥擅长骗人!是他让你这么说的对不对。”

文司晏轻叹一声,“我没有骗你,他的确不在了。”

花祈骤然一愣,继而像是见鬼了一般连连摇头,“你……你胡说,这不可能!”闻言,他终于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,踉跄了两步推了一把文司晏跑开了。

文司晏沉默片刻便跟了上去。

花祈去了文府,找遍了角落也没有他的影子,“文司宥你出来,我不恨你了……你出来……”

文府的人都被他吵了出来,然后看到了一地的狼藉,一看是花祈,“家主?这……”

“文司宥有本事你就骗我一辈子,永远别出来!你果然是,没心没肺无情无义自私自利,从来如此…”一顿歇斯底里的咆哮,花祈眼底的不甘心是那么的明显。

文司晏闻言,“让他去吧,他心里难过。”

众人看着,沉默着,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都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。

然而谁也不能说是谁的错,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将情爱放在心尖上那个位置的。

在场众人中虽知道文司宥与花祈有一段纠葛,却都觉得花祈那般聪明理智,一向都表现的那般豁达冷静,不想他早已情根深种至此。

他们从来不曾看过这样的花祈,疯狂,悲哀。

文司宥此人本就是苦果,花祈终究蹉跎不得。

文司晏转身欲离去,却被擒住了一只手,他愕然回头,却见花祈看着他。

“我知道他还在。”他有种强烈的感知,文司宥一定活着。

花祈手都在抖,透着彻骨的冰冷,“把他还给我。”

文府连他的牌位都没有,他是笃定他一定会来吗?

“你若是能在南塘种活越洋花,我就把他的牌位给你。”文司晏说。

“牌位?我说是的文司宥!你听不懂吗!”花祈似是怒极,却偏偏努力压抑着。

“你把花种活后,我就给你,我的答案,至于他的答案我不知道。”文司晏沉默片刻又道。

花祈明白了,文司晏也不知道文司宥在哪。

文司宥你够狠!铁了心要和他断了关系,他偏不!

在他踏出门口的那一刻,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。

文司晏望着他的背影橙色的眸子中流露着淡淡忧伤。



半面妆

南塘。

烟雨朦胧,花祈撑一柄泛黄的油纸伞站在湖畔,瞧那飘落的牡丹花瓣,像是凋零的思念,溅着水花的青石板,嘤嘤诉说着思伤。

他看着随风而去的枯植,心里一阵酸楚,好似他与文司宥的关系就像这枯植般不可挽留。

第一次种植,失败了。

但他仍没有气馁,不断尝试,第二株,第三株,直到不知用了多少颗种子,花祈不眠不休的在河边不断的种,花不断的凋零。

花祈终于忍不住挖开土壤,里面的根系早就烂了,难怪活不了,这时他才意识到文司宥不愿随他回来。

爱别离,怨憎会,他们纠缠了一辈子,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,到头来谁也没饶过谁。

“此花在整个南塘是种不活的,你又为何如此执着?”花忱找来,凉薄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愁容。

花祈低头摆弄手中花,嘴角染笑道:“哥,这花必须要活下来,你去做你的事吧别打扰我做正事。”只有越阳花在活下来,那人才会放下心结与自己在一起,这机会摆在眼前他岂会白白浪费。

花祈小心翼翼地刨开土惊喜地发现还有一颗种子竟然冒了新芽。

花祈立刻去了越阳。

“没想到你竟然种活了?”文司晏惊讶道。

花祈颔首,心情似乎不佳,“你是不是该给我了。”

文司晏点头,从祠堂中取了文司宥的牌位递给他,“我想他是愿意的。”

花祈避开这个问题,转身背对着文司晏,因此也就没有看到文司晏的那抹笑容。

“今日文家有商船出海,你要去看看吗?”

花祈刚想拒绝,可有想到文司宥惜日在越阳最喜欢去就是码头便点了点头。

花祈去的巧,文家商船正要升帆远渡。

三月正是春来临万物复苏的日子,太阳也暖烘烘的。

商船浩浩汤汤地离了码头,甲板上立着一位白衣男子,春日的阳光在他的鬂边流转缱绻。

看到远处的一幕后,花祈呼吸一窒, 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下来。

他们遥遥相望,中间隔山隔海,迢迢山水万里。

两人相视一笑,胜过千言万语。

阳光里的暖意落在那道身影上仿若化成了雪,在花祈晦涩的眼神下, 莹莹生光, 皑皑耀目。

码头不远处的梨园中有丝竹细乐,传来不真切的歌声,那歌姬唱罢:

“爱之恨,恨之爱,爱恨之翩翩何时了,对中错,错中对,对错中冥冥今朝休………”

山河依旧在,故人远去,从此人生迢迢,与君不晤,那些来不及言说的心事都将永埋心底,世上还有什么能天长地久?唯有这场离别……


―――END

作者话:遗憾不知梦,遗憾终成空。有些故事不一定要结束,有些问题不一定有答案,他们各自是心结解开了,两个人的心结却依旧存在,写到最后不知该如何抉择,也许最后他们在一起了也许没有,留白才是最好的,除过be和he我觉得oe最合适,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文先生是真死干脆还了他们二人的心愿,想了许久还是用了假死,他们已经够苦了生离死别就算了吧,花祈和文司宥是相同的人,骨子里都是执着与理性,本质上都是怀疑,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在一起,既是爱人又是‘仇人’,那他们必定会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,因为爱情在他们眼中都是掩饰,至于掩饰什么那就是心底对彼此的恨意,谁都不肯放下,谁也不好过,彼之在一起总是折磨,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,在幸福进行时却患得患失,先有情情切切,后有怨怨恨恨,他们依旧在棋盘其中不曾走出,世间人事大抵如此,有时候相爱不一定要相守,你爱的人就在那里,不在身旁却在心上已无需担忧,相濡以沫,还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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